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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就站在大樓的外側,面無表情的盯著大樓的內側看。
  大樓的玻璃門決定著兩個世界的接觸與否,裡面的人們不是用手掌緊緊包裹住臉頰,就是直接跪倒在地上,面目朝下。
  小山不自禁的聯想到伊斯蘭教徒做禮拜的情景。差別在於伊斯蘭教徒朝拜是一天五次向著固定的方向,而小山在這裡已經佔了很多個小時了,大樓裡面的人們散亂的朝著無數個不同方向朝拜著,顫抖著身子,卻從未起身。
  大樓的外側是靜寂的。鄉間的小路上不會有車,陰森的樹種滿了街旁,到了下午,就算必須通過此地的人也會刻意繞遠路行走。
  小山的手不安的撥弄著錶帶,發出喀噠喀噠的聲響。錶已經停了快要一整天,指針就連受到搖晃都穩穩的停在相同的地方。
  他是來這裡尋找什麼的。
  可是他記不得自己是來尋找什麼的,他依照別人說的話來到這棟大樓樓前,甚至還搞不清那個別人究竟是誰。站在這棟大樓的外面,他才終於發現自己忘了前來的目的。他不停的看向手錶,撥弄著錶帶。
  喀噠喀噠的聲音不停響起,下意識的把手指放入口中,反覆撕咬著指甲。他嚐到血的味道,突然間似乎回到了幾天之前。
  
  幾天之前,小石告訴兒子小山自己即將去攀登洛子峯。小山幾乎都要和爸爸一樣興奮,不過他沒錯過媽媽眼睛裡一閃而逝的情緒。
  小山告訴爸爸絕對要安全的回來,小石輕輕的拍上他的肩膀,跟他說想他的時候,就好好看看手上的錶。
  小石是位登山家,還因此為兒子取了乳名叫小山。小山從小就十分景仰爸爸,小的時候寫了篇作文叫未來志向,寫著自己未來就是要當跟爸爸一樣的登山家。那天爸爸去登玉山,媽媽看了作文生了悶氣連晚餐都沒煮就催他上床睡覺。
  從玉山回來的時候,小石從山腳下的商店買了隻錶,說是錶會因為自己的身體狀況跟著加速或減速。小石回到家後把錶送給了小山,小山把它帶在身上,就連洗澡都從沒有將它帶離身邊。
  小山覺得錶的傳說是真的,他當著爸爸的面翻開爸爸日記的時候,錶的指針轉的飛快無比,簡直就像他興奮的心情。可是當他發現自己隨意翻開的那一頁是整面的空白,錶的指針迅速得慢下來,開始平穩的走著。
  他告訴媽媽的時候媽媽很狠的瞪了他一下,他其實有點害怕,但錶的指針沒有跟著變快或變慢,他因此自豪了一整天。覺得自己真是除了爸爸外世界上最勇敢的男人。
  小石收完了行李就要從家中出發,小石的太太嘴角從那時開始就沒再帶著笑容,小山擔心爸爸,也擔心媽媽。他發現錶的指針不規律的轉動著,沒有知會媽媽就先上了醫院做檢查。醫生判定他身體安然無恙,只簡單開給他定神的藥丸,提醒他別再太過操勞。
  他每天定時吃著藥,指針卻不見安定,他心神不寧的向媽媽求助。媽媽簡單的安慰了他幾句。小山發覺媽媽眉上的皺摺,好像又比前一天更濃了一些。
  那天下午小山的錶開始劇烈搖晃著指針,他緊張的乾脆關掉了他認為讓他心神不寧的兇手,手機,獨自跑到了醫院掛點滴。身上流通的管子不斷的輸送著什麼到他的身體裡,他的不安卻沒有被消除的跡象。錶裡的指針震動的厲害,他下意識的把手指放入口中,反覆撕咬著指甲。他嚐到血的味道。
  他拜託醫生讓他睡著,在夢中他夢到了一個自稱是賣錶的人,他說錶的主人已經到了極限。小山慌忙從夢中醒來,通知醫生他的身體似乎感覺不太對。醫生在檢查完後依然沒有發現異狀。他帶來了一些定神的藥丸,提醒他別在太過操勞。也別再胡思亂想。
  中午的時候小山從夢中驚醒。他的手不安分的撥弄著錶帶,發出喀噠喀噠的聲響。他一直以來都喜歡這種聲音。
  小山看著前方的牆壁發呆,突然想起爸爸應該已經到家,爸爸也說過他每次回到家最想聽到的便是小山對他說的那句「爸,我回來了。」於是他匆匆到了櫃台辦出院手續,手續有點繁複,他的錶依舊不停的晃動著指針。他揚起了繼續住院的想法,但想見到爸爸的欲望最後還是促使他回家。
  在車上的時候錶自己發出了喀噠的聲響。他確定自己並沒有撥弄錶帶,正狐疑聲響的來源時隨手把手一舉,然後這隻手就固定在那裏直到他最終回到家。
  指針停在十二點二十五分。
  他匆忙的下車,站在自己家門口之前。再沒有移動過。
  他看著自家的大樓,玻璃門決定著兩個世界的接觸與否,裡面的人們不是用手掌緊緊包裹住臉頰,就是直接跪倒在地上,面目朝下。
  小山不自禁的聯想到伊斯蘭教徒做禮拜的情景。差別在於伊斯蘭教徒朝拜是一天五次向著固定的方向,而小山在這裡已經佔了很多個小時了,大樓裡面的人們散亂的朝著無數個不同方向朝拜著,顫抖著身子,卻從未起身。
  大樓的外側是靜寂的。鄉間的小路上不會有車,陰森的樹種滿了街旁,到了下午,就算必須通過此地的人也會刻意繞遠路行走。
  小山的手不安的撥弄著錶帶,發出喀噠喀噠的聲響。錶已經停了快要一整天,指針就連受到搖晃都穩穩的停在相同的地方。
  他突然了解到發生了什麼事。
  他走向前,感受的到自己顫抖的腳就像這幾天的指針。離大樓越近模糊的聲音就更加模糊,可是他真的無心再去弄清楚那些模糊的聲音到底在訴說些什麼。
  走到玻璃門之前,很多手掌裡的臉頰探出來了,很多面目朝下的頭也抬起來了。他們全都帶著悲傷的表情,看著面無表情的小山一步一步的來到門前。
  小山不安的撥弄著錶帶,發出了喀噠喀噠的聲響。錶裡的指針就連受到搖晃都穩穩的停在相同的地方。
  進門的時候,小山說話了。
  
  「爸,我回來了。」
  錶裡的指針,依舊沒有動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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